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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张萱清真馆本《云笈七签》王宗昱


来源:(2003年发表于香港《道教研究与中国宗教文化》)    作者:王宗昱    发布时间:2014-12-16 16:58:49    阅读次数:903


目前在世印行的《云笈七签》是以明正统道藏本为主的。这个版本也是目前最为完善的本子。由于《云笈七签》保存了宋代以前的道教经典和史料,历来为文献学家和史学家看重。由于相关材料的缺乏,对于《云笈七签》的研究向来少有作品[1]。笔者最近阅读了存世的明人张萱校订的《云笈七签》,提出一些问题供学界同人进一步研究。

一、《云笈七签》诸传本

《云笈七签》是宋人张君房编定的一部道藏辑要。据张君房自序中说为一百二十卷。据英国汉学家龙彼得《宋代收藏道书考》说,这个序言是在1028年或1029年写成的[2]。这部书当然没有被收入所谓的《天宫宝藏》。我没有找到证据说明它被收入了1115年编纂的《万寿道藏》。在1190年《大金玄都宝藏》编成之前,有四个目录著录了《云笈七签》。《中兴馆阁书目》和晁公武《郡斋读书志》(1249年衢州本)均著录为120卷。尤袤(1124-1194)《遂初堂书目》未注明卷数。陈振孙(1183-?)《直斋书录解题》记为124卷。陈振孙又说:“顷于莆中传录,才二册,盖略本也。后于平江天庆观道藏得其全,录之。”周子美编定的罗振常(1875-1942)遗著《善本书所见录》[3]著录了一部宋本《云笈七签》:“宋梵夹大字本,单框。每板十行,行十七字。右框有书名及刻工名。”现无实物可考。

现在存世的《云笈七签》刻本有三种。最早的当属平水刻本的元代《玄都宝藏》,存世有第95卷,第111113卷。第95卷原存北京图书馆,目前暂时不见于检索目录。《中国版刻图录》收有一幅书影,为“色身烦恼”一节部分文字[4]。另外三卷原为清内阁大库藏品,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今枝二郎的论文转录了台北藏本的文字。1933年出版的《重整内阁大库书影》影印了第113卷上首页全图和卷下末页部分。两页框外均标有千字文序号,为“既”字号。卷数下所标数字为该卷页数。是知元藏编序仅标千字文某字,而明藏则再各分为十部分,每一本分另标页数。此外,王文进《文禄堂访书录》卷四记录了二十世纪初仍然存世有平水刻本的《云笈七签》第29卷,也应属于元《玄都宝藏》卷帙。

第二个刻本是1145年明正统道藏122卷本。其中第113卷分为上下两部分,和元藏一致。对照元藏图版,可以发现正统道藏本第113卷下末尾缺62字。显然是重新编辑或使用了不同版本。

第三个刻本是明人张萱刊印的,板心刻《清真馆云笈七签》,若干卷末有“清真馆藏板”字样。传世书目多称之为清真馆本。这个刻本在私家目录中多有著录。《四库全书》收入的就是浙江藏书家孙仰曾[5]收藏的清真馆本。目前中国和世界几处大型汉学图书馆多有收藏。王敦化《明版书经眼录》卷下和沈津《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中文善本书志》[6]对这个版本有详细介绍。《明版书经眼录》云:“版框市尺高六寸一分,宽以半页计四寸一分。半页九行,行二十字。白口,单栏。上鱼尾,黑中缝。顶格题清真馆云笈七签。鱼尾下题卷之几,下记叶数。卷前有张君房进《云笈七签》序(序文略)。次《云笈七签》目录。录次行下六格,结衔题‘明清真居士张萱补’一行。每卷首行顶格书云《云笈七签》卷之几。越数格下题某几。次行下六格结衔题‘宋张君房辑,明张萱订’两行。某某部下一格,小题下三格。[7]”该书122卷,各卷千字文序号和明正统道藏本相同。我认为它是以正统道藏为底本的。前面提到的卷113末文字,清真馆本亦缺62字。明藏第一卷中吴筠之“吴”为讹字,清真馆本照刻。清真馆刻板曾经大量印刷,每次分册不同。笔者在传世目录中见有16册、24册、40册、48册、64册不同分册。北京图书馆所藏一部和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所藏两部同为24册,但是分册卷次不同。哈佛大学所藏一部可看出印板已经有残毁(第2021222541等卷)。清真馆本也曾经被翻刻。清人孔广陶《三十有三万卷堂书目略》著录的《云笈七签》为“小游吟仙馆印藏旧刊清真馆本,三函三十二本。[8]”在日本也有翻刻本。长泽规矩也《和刻本汉笈分类目录》[9]著录了《道藏七签》三卷(第81-83卷)。提要称:“宋张君房编,明张萱评。” 蜂屋邦夫教授和清华大学隽雪艳教授帮助我解读了提要,得知此书分别在日本明和元年(1764)和明和八年(1771)两次印刷,出版人分别是京都的林权兵卫和芳野屋作十郎。该目录刊有书影一页,为第81卷首页。该书板式和清真馆迥异。版心标“庚申部”,为该卷所属节目。该书书名和所谓“张萱评”均不知何所根据。清代编辑的《道藏辑要》也收入了《云笈七签》。我认为它也是清真馆本的翻刻本。《道藏辑要》本删除了许多卷次。所存卷次内容、异文及插图都和清真馆本相同。

以上材料表明张萱清真馆本《云笈七签》是道门外流传最多的刻本。在我翻阅的几十种官私目录中,我没有见到正统以后其他的单行刻本。后世翻刻《云笈七签》径取清真馆本固然有许多原因,但是《道藏辑要》亦源自清真馆本,可见清真馆本的影响是很大的。张萱,字孟奇,博罗人。明史无传。他于万历壬午(1582)年中举人,由中书舍人官至户部郎中,最后的任职是平越(今贵州福泉)知府。万历三十三(1605)年,张萱以中书舍人领衔校理内阁藏书,编定《新定内阁藏书目录》八卷。《四库全书》收入他的著作《雅》、《疑耀》。《续修四库全书》收入他的长篇笔记《西园见闻录》八十七卷。莫伯骥《五十万卷楼书目》[10]云:“前人谓孟奇自平越镌职归,处林下四十年,手不释卷。尝谓寒可无衣,饥可无食,病可无药,不可一日无书。当时谓为书淫传癖。”《云笈七签》的校订当是他优游林下时所为。他自居清真居士,可知他曾经深嗜道教学术,但是在他的著作中可资参考的材料寥寥无几。

以上是三种存世的刻本。傅增湘《藏园群书题记》中说到他曾经买到过金藏残页:“审其字号与明《正统道藏》不同。残叶为《七部名数要记》。明藏为‘以字一号’,宋藏则‘志字七号’,知宋藏与明藏编次有异。[11]”既已断其为金藏,何以又云“宋藏”,是有笔误。然而傅先生由此知《云笈七签》编次差异的现象值得重视。“七部名数要记”在明藏本第91卷。明藏《云笈七签》每十卷占千字文一字。傅先生所见残页为“志字七号”,或由于该书千字文每字所对应卷数与明藏不同,或由于“七部名数要记”在当时《云笈七签》中所居卷次与明藏不同。当然,如果参考元藏,“志字七号”之“七”可能并非千字文序号,而是页数。傅先生所购残页已不知下落,但是傅先生的记录给了我们重要的信息。现在我们可以知道《云笈七签》在三部道藏中的不同编次。三部道藏本《云笈七签》所用的千字文序号的不同说明《云笈七签》在各藏中的次序不同。“七部名数要记”在金藏(或宋藏)《云笈七签》中的卷次目前不能确定,但是“志”字为千字文第395字。现存元藏为千字文“承”、“既”,分别为第471473字。明藏《云笈七签》为“学”字至“棠”,即千字文第305316字。《云笈七签》在三部道藏中的次序有如此大的差异说明它在三部道藏中所在部类可能不同。这有待进一步的研究和新材料的发现。

在讨论《云笈七签》传本的时候,我们也应该考察传世的抄本,因为在传世目录中有不少抄本。目前《中国古籍善本书目》中的抄本只有两件,其中上海图书馆所藏为全本。可能还有私人收藏的抄本难以检索,因为傅增湘《双鉴楼善本书目》[12]和王文进《文禄堂访书录》[13]卷三都记载了明代会稽钮氏[14]世学楼的抄本。傅增湘藏有两部抄本,其中一部为残卷,现存北京图书馆。此抄本有傅增湘双鉴楼藏书印,是他赠送给国家图书馆的。共三册,分别为第1-10卷、51-60卷、114-122卷。第一册封面题云:“此明初抄本。存三册,凡29卷。丙寅年在南海瀛台所购。”是为购者所题。丙寅年当为1926年。傅增湘在《藏园群书经眼录》中写道:“白坚函送来看,亦内阁大库散出者。”似乎此抄本并非傅增湘本人从南海购得,却以其从内阁流出而定其为明初抄本。这个抄本和正统道藏及清真馆本文字相同,前述“吴”字之讹亦同。抄本上无任何证据说明它是明初抄本。不能排除它可能是正统道藏本或清真馆本的抄本。此抄本可能是清内阁大库流出。1933年中央研究院史语所印刷的《内阁大库书档旧目》中有《云笈七签》零本,共十二册,册有大小,未云为抄本。其中一册记录称:“卷帙甚多,今仅存墉城集仙录、道教灵验记”[15],与北京图书馆抄本第三册相合。

我尚未细检上云钮氏抄本的下落。《藏园群书题记》既断其抄自明藏。后文又说:“殷文祥传内构字下注‘御名’。可知此书决从南渡初刊本中抄出者,视后来展转传刻,沿讹袭谬,殆不可同年而语矣。[16]”殷文祥传在明藏本第113卷下,“构”字下并无小注。所以,钮氏抄本肯定也同时使用了明藏以外的本子。这说明传世抄本也可能对我们研究版本流传及经文有参考价值。

二、清真馆本和正统道藏本的不同

清真馆本《云笈七签》虽然被收入《四库全书》,但是不能算作善本。它的第二卷出现了严重错板。该卷第三页A面第九行至第五页B面第七行为错板,将第三卷文字窜入此处。窜入文字为明藏本第三卷第三页B面开首至第五页B面结尾处,整整五十行。清真馆本丢失的文字涉及三个章节,即混沌、混洞、劫运。窜入的文字跨越了第三卷两个章节:道教所起、道教三洞宗元。于是,在清真观本第二卷中出现了“道教三洞宗元”的节目,而不见混洞和劫运两个节目。明藏本书前原无目录,清真馆本则有总目录。不能原谅的是:清真馆本刊刻时即按照正文错板刊刻目录,混洞和劫运两节不见于总目,而“道教三洞宗元”在第二卷和第三卷目录中重复出现。在是一个严重的错误。错板原因亦属造化弄人。丢失文字恰恰是明藏本五十行,而明藏本为梵夹本,五行一折。清真馆本重复了五十行文字可能是由于它使用的明藏底本装订错误[17]

由于清真馆本的卷数和千字文序号和明藏本一致,我们应该说它是以后者为底本的。但是,不能排除它使用了别的材料。清真馆本张君房自序篇首即多一“昔”字,后面又缺一字。对勘两个版本,不同之处甚多,可以分为四类:一、分卷不同;二、清真馆本缺少某些经典;三、经典相同,但是所收章节和内容有异;四、经典相同,版本不同。

(一)清真馆本和正统道藏本的分卷略有不同。正统道藏本第113卷分为上下两部分。清真馆本则将第112卷分为上下卷,把前者的第113卷上改为第112卷的下篇。正统道藏本的分卷可能是沿袭了元藏本。第113卷的上卷内容和第112卷同为《神仙感遇传》,而第113卷的下卷内容则是《续仙传》。这样的划分应属于失误。元藏本的如此分卷是否因袭前人不可得知。张萱在校订《云笈七签》时显然是出于这个原因将第113卷的上篇归入第112卷,这样就避免了割裂《神仙感遇传》的失误。这是应该肯定的改编。

(二)除去上文指出的由于错板造成的缺失以外,清真馆尚缺少以下经典或篇章:

卷三十九:老君一百八十戒、修斋求道当奉十戒、说戒喻。

卷四十六:慎忌法第七。

卷四十八:按天庭法、服雾法。

卷五十九:赤松子服气经序、张果先生服气法。

卷六十一:辨杂呼神名。

卷七十一:造玉泉眼药方、造碙砂浆池法、造梅浆法。

卷七十三:阴丹慎守诀、太清神丹中经序。

卷七十七:太白星官洗眼方。

卷七十八:首篇缺序。

71卷和76卷所缺内容在后面讨论。清真馆本缺少经典这个现象很值得研究。既然以明藏本为底本,那么很大的原因是由张萱本人删除的。清真馆本第三十九卷只有三页。我目前不能断言张萱没有见过前世道藏,然而这绝对不可能是明藏以前道藏本的篇幅。

(三)经典相同,但是所收章节和内容不同的卷次如下

卷十四:《黄庭遁甲缘身经》无插图[18]

卷十七:次序不同。《洞玄灵宝定观经》在前,《太上老君内观经》在后。

卷四十六:第十四节题目“大帝修愿隐祝”在明藏本作“大帝隐祝”。“杂法二十四”缺一小段,计五行零五字。此阙应是张萱根据不同版本删除。

卷五十一:明道藏此卷中各节题下小字清真馆本均无。

卷五十四:“魂精法”,明藏本作“存魂精法”。

卷六十一:《五厨经气法》与老子说五厨经在总目中分列,正文中前者仅仅有目无文,实际删除了序言,仅仅有经文。《谷神妙气诀》未完,缺五行。且依照明道藏本末句也不完整[19],故属于编辑错误。《服气杂法秘要口诀》注不全[20]

卷六十二:末节“王老真人经后批”应有两段,张本缺前一段。下段也有缺字。

卷六十六,“明辨章”末缺“金丹之证矣”数字。

卷六十八:《太上八景四蕊紫浆五珠降生神丹方》卷末缺一大段,一百四十余字。《九还金丹二章》卷末缺一句。此经在明藏中有单行本,题为《大洞炼真宝经九还金丹诀》,陈少微作,和明藏本《云笈七签》一致。张萱删除此句当是根据其他传本。

卷六十九:少序言首段。序言末亦缺二十三字。此经典在正统道藏内名《大洞炼真宝经修伏灵砂妙诀》,内容和藏本《云笈七签》一致。张萱所删当是另有根据。

卷七十二:插图不同。《真元妙道修丹灵验抄》署名不同,作“草衣洞真子子玄述”。张萱改署可能根据了传世文献。现存宋代书目中不见有此书,但是本卷首篇《大还丹契秘图》实为同一作者。《秘书省续编到四库阙书目》记录此书作者为“草衣洞真人子玄”。宋世目录还分别记为:娄敬草衣子(《宋志》)、草衣洞真子玄(衢本《郡斋志》)、通玄子(《通志》)。此人本名娄敬[21]。《道枢》第三十三卷有草衣子语录,小注云:“世传汉娄敬著参同契,自号草衣子云。”

卷七十四:“五石英法”末多:“赵成子尝服此得炼质成仙,事见南岳夫人诰及奇事抄”。此法又题“太帝君镇生五脏诀”,见于明藏本《洞真高上玉帝大洞雌一玉检五老宝经》卷末。《云笈七签》本为另一传本,且于卷首多出一段。张萱所加当是根据另一传本。

卷七十四:删除《灵飞散方传信录》序言。此书在明藏中有单行本,题名《灵飞散传信录》。内容与明藏本《云笈七签》合,编次有小异。清真馆本删去序言和末段文字。可能张萱认为末段文字为援引孙思邈另书,不应算做“灵飞散方”内容。

卷七十六:“修金碧丹砂方“文字少。

卷七十九:卷末多出一行:“勿令有见之者矣。皆内视临闭目而存也”。或是参考不同版本。

(四)版本不同

卷十七:《太上老君内观经》老君曰均作“又曰”[22]

卷三十九:《化胡经十二戒》作《老君化胡经十二戒》。《老君说五戒》中“老君曰“均作“又曰”。

卷四十六:“思三台厌恶法第十”文字顺序不同。多步台法,文字为:“凡道士步台,当先斋沐净身,凝神闭关,精思三台覆头,次思两肾气从胸中出,与三台相连,久久思异[23],叩齿二七通,咽液三七过。咒曰:上台一黄,去却不祥,中台二白,护身镇宅,三台三青,去病除精,台精到处,大赐威灵。急急如律令。”

卷四十八:《老君明照法》中“老君曰“均作“又曰”。文字亦多一条:“又曰青紫为里,合之九寸规者,一尺二寸镜也”。

卷四十九: 最后一篇经典《守五斗真一经口诀》首尾均有阙文,中间也缺,编排格式也不同。任继愈主编的《道藏提要》指出这一篇和同卷的上篇《金阙帝君五斗三元真一经口诀》和正统道藏内《元始天尊说玄微妙经》有关系[24]。对照四个文本,各有出入[25]。清真馆本《守五斗真一经口诀》与其他两个文本的差异说明张萱所据另有渊源,然而亦非善本,首字即为衍文。另有一处异文可校正藏本。

卷五十五:“精神”一节题作“精神气”。注文有五处不同。

卷六十:《中山玉柜服气经》经注均有缺失。

卷六十七:总目首篇称“黄帝九鼎神丹”,正文称“黄帝九鼎神丹经序”。缺道藏本“金丹序”。张萱显然是以此序实为《抱朴子》文字故而将其删除。“太清神丹法”中段缺四十五字。其余文字微有小异,可校正藏本。

卷七十三:《大还心镜》一节个别文字有异。应是参考了不同版本。此书在正统道藏中有单行本,题《大还心鉴》[26]。藏本《云笈七签》此经典和单行本同。清真馆本缺少二百六十余字[27],另有五处异文。

    由于张萱对《云笈七签》的部分内容做了重新编辑,也依据了不同的版本,并且有少量内容的确为世人提供了新的资料,所以他自称“补”“订”在一定程度上是名副其实的。当然,限于他所见的版本,这个补订工作还是不完善的。藏本第59卷《太清王老口传服气法》和第62卷《太清王老口传法序》有大部分内容重复,张萱却没有做出校订,这是难辞其咎的。

三、关于《太清金液神丹经》

《云笈七签》第65卷内容为《太清金液神丹经》。清真馆本和正统道藏本在文字上并没有较大差异,但是由于其内容次序以及少量文字的差异说明张萱可能使用了不同版本。清真馆本将太清金液神丹阴君歌置于最后。在清真馆本总目中,这一卷有四个小题:太清金液神丹经,作六一泥法,祭受法,太清金液神丹阴君歌。实际上,清真馆本是把道藏本《云笈七签》中的太清金液神丹阴君歌之后的文字全部算作祭受法的内容。道藏本中有合丹法,单列题目,不见于清真馆本总目,似乎不以其为独立章节。这反映出张萱在编订清真馆本时对这一卷的篇章结构有另外的见解或版本根据。清真馆本文字略少于道藏本。卷末缺了三百七十余字。序言中缺了三十九字,且缺失处有异文。道藏本此处文字和道藏内三卷本《太清金液神丹经》序言相同,因此张萱显然是根据了其他版本。清真馆本在序言中还有一处微小差异。序言是经注混排的。道藏本序言第一段注文首句为“为人摄生耳”。这几个字在清真馆本排为经文。道藏中三卷本《太清金液神丹经》是经注分排的。注文首云:“先大明逆顺,然后荡之以兼忘者,为人摄生耳。”这句话的前半句也出现在经文中。对照上下文,应为注文。经文中的重复当是衍文。清真馆本则将此句窜入经文。由此可知三个文本各有所据。宋代目录中已有三卷本的《太清金液神丹经》,可知三卷本由来尚矣。《云笈七签》所收显然为另外一传世版本。此书在官私目录中不易查寻。《古籍版本题记索引》[28]收录了一百零二种目录,但是未见此书。也不见于诸家丛书。可见私人绝少收藏。三卷本于序文后有大段文字不见于《云笈七签》。《云笈七签》文本跨越了三卷本的一二两卷。清真馆本更删除了太真夫人和马鸣(明)生的故事。张萱所据版本已不可知。但是,由两个《云笈七签》传本可知传世可能曾有一卷本《太清金液神丹经》。三卷本上卷中多出的文字所述造六一泥法及祭法虽然并不与另一段重复,但是仍然可以看作是性质相同的文字。所以,现存三卷本可能合并了不同传本的内容。这并不说明一卷本在时代上更早或更具原始性质,可以看作是并行于世的不同传本。陈国符、饶宗颐先生都讨论过《太清金液神丹经》[29]。任继愈主编的《道藏提要》对三卷本有较为详细的考辨,可知现存三卷本是一个逐渐形成的本子。

四、孙思邈丹经

清真馆本和道藏本《云笈七签》出入最大的部分在第687176卷。清真馆本第68卷多出大量文字[30],总题“造六一泥法”,下署“处士孙思邈撰”。下又有十小节:造上下釜法、造灶法、用六一泥固济上下釜法、修金碧丹砂变金粟子方、神室河车方、九转炼铅法、金丹法、伏火北亭法、伏药成制汞为庚法、化庚粉法。

“造六一泥法”虽然是总题,而其开首文字即藏本第71卷的同名经文,所以被张萱编入第68卷的文字共有11小节,而其总题似乎名不副实,因为它实际上是第一小节的题目。这一组文字分别来自藏本第71卷(前四小节)和第76卷(后七小节)。后七小节的次序和藏本第76卷的次序不尽相同。被张萱改编的文字和藏本基本一致,有几处异文可以校补藏本。如化庚粉法加一处小注说明“鼎合”即“铁合”。张萱还删除了藏本“修金碧丹砂变金粟子方”题下小子注文。即使张萱使用了不同版本,但是他的版本和藏本没有大的出入。张萱的改编使清真馆本第68卷比藏本的篇幅涨出百分之五十。

清真馆本的这一组改编尽管还有不周之处,但是它为后人研究孙思邈的著作提供了新的线索。藏本第71卷题为“太清丹经要诀”,有孙思邈序言。清真馆本此卷题目为“太清真人大丹”,署“孙思邈撰”,没有序言。张萱删除序言的原因有两种可能。一是他认为此序言为伪作,二是可能他根据的文本就是没有序言的《太清真人大丹》。清真馆本还删除了另外三个小节:造玉泉眼药方、造碙砂浆池法、造梅浆法。它没有将这三小节改编到其他卷次,而是径直将它们删除,很可能认为它们不是孙思邈的著作。它甚至还删除了序言后“诸丹目录三品”的小题。这当然是关于孙思邈著作的一大悬案。从第76卷里取出的七个小节在藏本里并没有指出它们是孙思邈的著作。这应该是张萱对孙思邈著作逸篇的考订。确否自然有待今人进一步研究,但是我目前没有可资凭借的资料。需要指出的是张萱对“修金碧丹砂变金粟子方”的处理。清真馆本第68 卷和76卷里都有这一节,文字有出入,却没有不见于藏本的文字。张萱收入第68卷的一篇不排除他另有版本根据,但是他也显然对保留在第76卷的一篇作了删削。

现在除了《云笈七签》以外,不见有单行的孙思邈丹书传世。《秘书省续编到四库阙书目》和《通志》著录有孙思邈《丹经诀要》一部,陈国符和龙彼得以为即《太清丹经要诀》[31]。陈国符先生《中国外丹黄白法考》有一小节题为“孙思邈之若干著作”,然而仅仅提及《太清丹经要诀》和《备急千金要方》中的篇章。他由《太清丹经要诀》所用地名考订确为孙思邈在初唐所作,问世年代下限为唐高宗永徽三年(652年)[32]。陈国符多次提及《孙真人丹经》一书,但以为是盛唐时的作品,称引时常标出“盛唐”字样[33],而称引《太清丹经要诀》时则明言“初唐孙思邈”云云。

道藏本《云笈七签》第71卷内容并不一致。即使张萱取出四小节后,其余内容亦不纯粹。其中太清玉粉丹等五种丹法见于卷前“目录三品”,所缺尚多。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中有《太一神精丹》作法和医疗用法。此名目见于“目录三品”。由此可知《太清丹经要诀》并非全本。《备急千金要方》中有作土釜法,甚为陈国符称道。此外,尚有作六一泥法,与《云笈七签》所载不同。太一神精丹和作土釜法均有注文称“一本云”,应是世有不同传本[34]。这些都是在考察孙思邈丹经时应该注意的。

 

注释:

[1] 就笔者所知有:杨福程《〈云笈七签〉的卷数辨析》,《宗教学研究》19913/4期。今枝二郎《中山博物院藏〈云笈七签〉につぃて》(上、中、下),《中国学研究》12 1993年;《武藏野女子大学纪要》29-11994年;《养生》11995年。尾崎正治在其近著《金玄都宝藏私考》中也讨论到《云笈七签》,见中村璋八主编的《中国人道教》,东京汲古书院1998年出版。据说中岛隆藏最近有《云笈七签初探》发表,未之见。

[2] P. Van der Loon Taoist  Books  in  the  Libraries  of  the  Sung  period , p.33.  London:  Ithaca Press, 1984.

[3] 商务印书馆1958年出版。

[4] 见《中国版刻图录》图版265和第50页的说明。北京图书馆1961年出版。

[5] 其事迹可参见吴晗《江浙藏书家史略》第58页,中华书局1981年出版。

[6] 上海辞书出版社1999年出版,第515页。

[7] 齐鲁大学国学研究所出版。

[8] 《四库未收书辑刊》,第10辑,第5册,第222页。

[9] 汲古书院昭和51年第一版,昭和61年第三次印刷,第15页和162页。

[10] 1947年铅印本。

[11] 《藏园群书题记》,第523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出版。

[12] 线装本,己巳年(1929)序。

[13] 1942年琉璃厂文禄堂书籍铺印行。

[14] 钮石溪,明代藏书名家。其书于崇祯年间散出。参见吴晗《江浙藏书家史略》第87页。

[15] 见该书“目十三”。

[16] 见该书第523页。该书第520页又记傅增湘曾经以毛氏汲古阁刻本《续仙传》与《云笈七签》对勘之记录。

[17] 笔者曾见收藏在哈佛燕京图书馆的正统道藏《宗玄先生文集》,每叶折为五面,共二十五行。如此,清真馆本错版恰好为道藏两叶。

[18] 正统道藏内有同名经典,但是为另一书。

[19] 末句为:“故脾得水上不至上下不至下正在中央”。

[20] 此条在正统道藏《延陵先生集新旧服气经》内,可对照。

[21] 参见龙彼得《宋代收藏道书考》,第162页。陈国符称引此书时注为“唐张果”,不知道何据。

[22] 这篇经典没有被排在总目里。

[23] 《道藏辑要》作“毕”。

[24] 见该书第48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年出版。

[25] 《元始天尊说玄微妙经》文中小注称有缺文四百七十余字,而藏本《云笈七签》两个篇章可大致补足此数。

[26] 陈国符以为是避赵匡胤祖父名讳,改镜为鉴。见其《中国外丹黄白法考》,第330页。

[27] 自“大凡人间”至“省己修性也”。

[28] 罗伟国、胡平编。1991年上海书店出版。

[29] 陈国符:《中国外丹黄白术考论略稿》,见《道藏源流考》下册,中华书局1963年增订本。饶宗颐:《太清金液神丹经》和南海地理,见《选堂集林·史林》中册,中华书局香港分局1982年出版。

[30] 参见台湾商务印书馆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061册,第723页至729页。

[31] 见《宋代收藏道书考》第80页。

[32] 见陈国符《中国外丹黄白法考》第23页和138页。

[33] 例见该书第139169191207页。

[34] 笔者所用为在日本嘉永二年摹印的北宋刊本。人民卫生出版社1982年影印,第12卷。陈国符称引的为三十九卷,与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卷次一致。

2003年发表于香港《道教研究与中国宗教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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