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永鋒
道教養生家認為一年四季有寒熱溫涼之別,食物也有清涼、甘淡、辛熱、溫補之分,所以飲食養生應當順應四時之宜。晚唐道士施肩吾所撰之《養生辨疑訣》明確指出:“服餌草木金石,以固其形,而不知草木金石之性,不究四時逆順之宜,久而服之,反傷和氣。遠不出中年之內,疾害俱生。”[1]北宋茅山道士劉詞也在《混俗頤生錄·序》中指出:“天地精粹以生形,寒暑燥濕以生困,合順而守之,順則瘵癘不作,逆則萬瘥輻湊,雖大限而不能續。中間夭枉、沉痼、跛眇之疾,良由攝理乖方之致。”[2]由上觀之,動植金石各有其性,寒暑四時十二月各有所宜,順之則壽延,逆之則壽損。
道門實際上是十分注意順應四季變化規律適時飲食的。一般來說,春季氣候轉暖,萬物生髮,與肝相應,故食宜扶助陽氣,如芫荽、蔥、大小麥、動物肝等;夏季氣候炎熱,萬物繁盛,與心相應,故宜清熱化濕、健脾開胃,如綠豆、赤豆、西瓜、烏梅等;秋季氣候涼燥,萬物肅殺,與肺相應,故食宜養陰潤燥,如雪梨、百合、銀耳、燕窩等;冬季氣候寒冷,萬物收藏,與腎相應,故宜溫補陽氣,如羊肉、核桃、韭菜、鱔魚等。居於飲食以時之理念,道經中提出春季當多食酸,夏季當多食苦,秋季當多食辛,冬季當多食鹹,調以滑甘。[3]因為“酸應春,苦應夏,甘應長夏,辛應秋,鹹應冬,多其時味可以相應養護肝、心、脾、肺、腎五臟氣。
不過,五味之四時調適,因人而異。有時需要“減其時味,以殺盛氣”[4]。道經記載:“酸多傷脾,肉
增減都應有度,過量不利健康。那麼如何判斷過食某味,以便及時調養呢?《孫真人備急千金要方》卷43《小腸腑方·舌論》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法:“多食鹹則舌脈凝而變色,多食苦則舌皮槁而外毛焦枯,多食辛則舌筋急而爪枯乾,多食酸則舌肉肥而居揭,多食甘則舌根痛而外發落。”[6]觀察這些體征,我們大體就能做到適可而止。
上述從四季春三月、夏三月、秋三月、冬三月討論了辨證飲食的問題。約出於唐宋間“原題前商州豐陽縣主簿符度仁纂”之《修真秘錄》,此書為飲食養生保健專書,分《食宜》、《月宜》二篇。假託思仙與真人問答,論述飲食調養之法。其中《月宜》篇按一年十二月宿依次列舉宜食之物[7],對我們飲食調攝也有參考價值,現列表如下:
表一、《修真秘錄》所列十二月宜食之物
月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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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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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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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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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卯日,食鮦魚,使人無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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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三月食犬肉,又先酸麥,無齒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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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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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春分,食龜,使人不蛔,子孫蕃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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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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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宿畢,食鱗魚,使人不隨美色,多氣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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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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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宿昴,食雞,使人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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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三月食雞雉及苦,先麥食之,無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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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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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夏至,食鳴鵙、食鴟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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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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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宿房,食野雉,使人陽多,遂子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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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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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食蠹,使人宜子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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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三月食馬肉及辛,食之無寒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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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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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秋分,食蠹,使人無病淫,眾人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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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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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宿建星,食雁,使人不病癉;得良辰,美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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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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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宿營室,食諸鳥使人爍心,益壽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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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三月食彘及鹹,食之無足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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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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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冬至,食兔,令人不蛔,利足不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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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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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臘夜,令人持椒臥井傍,無與人言,內椒井中,除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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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所宜必有所忌,唐《孫真人攝養論》一書中根據一年十二月中五臟六腑之氣運病變,列舉諸多忌食之物[8],我們也列表如下:
表二、《孫真人攝養論》所列十二月忌食之物
月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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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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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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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食生蔥,損人津血。勿食生蓼,必為症痼,面起遊風。勿食蟄藏之物,減折人壽。勿食虎豹狸肉,令人神魂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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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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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食黃花菜、陳醋、菹,發痼疾。勿食大小蒜,令人氣壅,關膈不通。勿食葵及雞子,滯人血氣,冱精。勿食兔及狐貉肉,令人神魂不安。此月九日忌食一切魚,仙家大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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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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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食黃花菜、陳醋、菹發症痼,起瘟疫。勿食生葵,令人氣脹,化為水疾。勿食諸脾,脾神當王。勿食雞子,令人終身昏亂。此月三日,忌食五臟及百草心,食之天地遺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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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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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食大蒜,傷神魂,損膽氣。勿食生薤,令人多涕唾,發痰水。勿食雞雉肉,令人生癰疽,逆元氣。勿食鱔魚,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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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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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食薤韭,以為症痼,傷神損氣。勿食馬肉及獐鹿肉,令人神氣不安。此月五日,勿食一切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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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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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食葵,必成水癖。勿食茱萸,令人氣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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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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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食茱萸,令人氣壅。勿食豬肉,損人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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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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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食小蒜,傷人神氣,魂魄不安。勿食豬肚,冬成嗽疾,經年不差。勿食雞雉肉,損人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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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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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食蒪菜,有蟲不見。勿食薑蒜,損人神氣。勿食經霜生菜及瓜,令人心痛。勿食葵,化為水病。勿食犬肉,減算夭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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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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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食生椒,損人血脈。勿食生薤,以增痰水。勿食熊、豬肉、蒪菜,衰人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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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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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食貉肉,傷人神魂。勿食螺蚌蟹鱉,損人元氣,長屍蟲。勿食經夏醋,發頭風,成水病。勿食生菜,令人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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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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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食薤,多發痼疾。勿食黿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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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出於晚唐之《四氣攝生圖》也涉及一年十二月飲食禁忌,該書所述攝生理論和方法,與《孫真人攝養論》大體一樣,此處不再羅列。這些道教經典的記載說明,隨著一年四時變化,飲食應當適時調整是許多學道者之共識,因此許多道經不惜筆墨,不斷重申。
注釋:
[1] 張繼禹:《中華道藏》第23冊,華夏出版社,2004年,第629頁。
[2]同上,第718頁。
[3]同上,第714頁。
[4]同上,第714頁。
[5]同上,第749-750頁。
[6]同上,第304頁。
[7]同上,第717-718頁。
[8]同上,第657-658頁。
(《弘道》(香港)2008年第4期)